《品读安化》2017年第2期(总第18期)文字版7(文澜塔)
作者:安化县政协办     发布时间:2017-08-24     信息来源: 县政协办     浏览数:

穿过迷雾,

故事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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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廊桥好纳凉

与作家朋友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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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途中

在毛院与阎真老师合影

云台山,

让你六根清净的地方

眼清静

云上,是对安化县马路口云台山的尊称。山体庞大,高耸入云。山虽高大,但植被少有高大者,遍布的是瘦小细密的水竹与水竹般高矮的灌木。因为细密,植被地毯般厚实,浓绿;因为瘦小,如处在最底层的众生,多而宁静。水竹婷立如永恒,不因先年烧毁了枝节而不发嫩笋,也不因人类拨了许多嫩笋去佐餐而推迟发笋的季节,该发时发,只与季节有个约定;油茶树也是如此,你尽管将它的果实采个精光,甚至在采果实时将它的枝节折断,它也一如既往地一边任你折腾,一边将花开得与往年一样鲜艳任你吸吮,还为明年等你来继续采做下铺垫。在云上,你满眼看到的是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悲欢离合的博大宁静——是为眼清静也。

耳清静

在云上,耳能听到的声音很多,但越听得多,越觉得宁静。小鸟叫声尖而脆,有时从树梢上传来,有时从对面山林中传来,偶尔几声,声声清晰;有时听到的是小鸟翅膀在空中的扑腾声,刚刚听到,循声望去,不见踪影,刚收回眼神,声音又起。听得最多的当是风声。风不知是从哪里起的,也不知是从哪里收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象是任性的小孩子。风来了满耳满地都是,走了,一点踪影也没有。你说没有踪影,它刚蹋动的枝叶还明明在无声地晃动。在云上一年四季都能听到植物出土的声音,小虫子啃动树叶的声音,好样一亿年都是如此——是为耳清静。

鼻清静

云上有气味吗?肯定有。是什么气味?说不清。一年四季、白天黑夜、早中晚,都不同。但最多的、时时都有的,是植物的清香。样样清香都是淡淡的,很艰分清谁是谁的,谁比谁浓,谁比谁好闻。只有在小许人工栽种的茶园中才能明确地分出茶叶的清香,在茶叶加工厂才能浓烈地感觉出变了味的已不属于原生茶叶的芳香。我说是香,清香也好,实际上是名香而已,可以说是气味;说是气味,也实际上是名气味而已,它只不过是所有物质的呼吸,如果不是我们有鼻子闻的功能和心中早已积有的喜恶爱好标准,气味也不成其为气味。在云上,你可以感觉到鼻子其实信不得,呼吸一样、鼻子一样,气味的浓烈好坏全是你心的读数——是为鼻清静。

舌清静

舌头是最难对付的家伙,数亿年的进化,让它有了非常灵敏的感受能力。云上,是植物园,也是动物园,每一样东西都可以拿来满足舌头。在爬山的过程中,口渴了,你可以在路边的野生茶树上,采几叶嫩芽放在嘴里咬,大叶茶种的叶片饱含汁液,很快你就会生津止渴,神清气爽;如果下雪了,云上就是冰的世界,你可以抓起一把雪捏紧,也可以直接在茶树上剥下一块叶状的冰来,放在嘴里,或咀嚼,或舔吮,既可尝到泉水的甘甜,也可品到茶叶的清香,似乎还有春天竹笋的味道;在阳春二月,或秋高气爽的日子,你放下工作、生意、儿女情长,躺在光秃秃的石头林中品味太阳,周围青草的味道、苞子的味道、油茶的味道、泥土的味道,甚至月亮的味道、时间的味道,一齐向你的舌头涌来,种类数量不计其数,但一个个辨认得清晰,满口生津。在云上,你可以品味到万物的味道——是为舌清静。

身清静

凡人认为,身体是我们的一切,是革命的本钱,组织的所有活动都是围绕它的健康长寿转。将身体安置在一个放心的地方,是人们终极的目标,而一般人往往奋斗一辈子终不可得,甚至背道而驰,成为人们烦恼、痛苦,甚至恐惧的根缘。将身体安置在云上,无论怎样说,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那里山高林密,空气清新;那里气候宜人,物种丰富;那里远离闹市,环境优雅;那里生产原始,饮食安全。那里可以爬山,可以游园,可以采摘野果,还可以进行采茶、制茶等各种体验式活动。在云上,你会感觉到每一个毛孔都是舒畅的,每一根神经都是轻松活泼的——是为身清静。

意清静

云台山古为道教场地,山顶有一寺庙叫即武当,供奉着真武祖师。寺庙显然经过了几度翻修。左边有两分菜地,呈长方形,由废弃不用有一人高的墙体围着,大部分墙体为打制方正的青石料砌成,显然是古寺庙的外围墙。古时的寺庙大多修建在高山,山高风大,必须有如庙高的外围墙护着。外围墙也必须坚实如青石砌就。现在的寺庙没有外围墙,墙体很高很厚,顶盖也很扎实,是现代建筑材料使然。人们到即武当,除了诚心地朝拜真武帝,最感兴趣的是看泥砖墙体上裸露出的海底才可能有的贝壳类化石。人们借此能感受到即武当、云台山,乃至雪峰湖,一切的一切,都是从洪荒中起来,也会走向新的洪荒之中;也会认识到,自己也是洪荒中的一分子,本来与日月齐辉,与天地共老,一切喜怒哀乐都如不曾有过,也不曾留下。在云上,从台上花半个小时的时间徒步爬到即武当,出一身小汗,就可认识到烦恼恐怖、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烟云,可触摸到永恒——是为意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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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文/黄正良

六根,是佛家用语,指眼、耳、鼻、舌、身、意;清静是佛家追求的目标,指人通过六根于一切境缘不起喜、怒、哀、乐之心,远离颠倒梦想,无有恐怖。云上,是一清静之地,可以通过六根,令你纷繁起伏的心宁静。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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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台山上新修的烈士纪念园

文/ 蒋英姿

以前在我们乡下,家里来了客人,主人都要在第一时间煎一对荷包蛋以示盛情款待,叫压潮。 饥饿来了如潮水般不可阻挡,两个鸡蛋虽然只是预备餐,也足可将这潮水压下去。

我的妈妈是烹饪压潮的高手,这大概跟我家的客人比人家家里多有关系。妈妈那边有一个姨五个舅舅,爸爸这边有两个姑姑一个伯伯,另外还有一些叔伯表亲爸爸妈妈的同学朋友。儿时的记忆里,家里的客人基本上就没断过。妈妈一年四季养一群鸡,即便这样,鸡蛋还是供不应求,常常要委派我们姐妹去邻居家借鸡蛋。也正因如此,妈妈熟能生巧,打压潮的技术突飞猛进。一对压潮两个鸡蛋,妈妈从不把两个蛋一起煎,锅里油一烧开,先打一个进去,等两面煎得焦黄后盛出来,再打一个进去,两面煎好,然后把第一个倒进锅,放汤,放盐。盛到碗里,圆圆的蛋黄就像一个小太阳,周围的蛋白就像打皱的荷叶,因此压潮的正式名称叫“荷包蛋”。

早在鸡蛋下锅时,那四溢的香味就把我们姐妹几个的口水都勾出来了。但我们一直在大人“不欠讲”的警告与约束中成长,都懂得抑制自己的欲望。在妈妈打压潮的过程中,我们只是挤在一旁享受压潮的色与香。压潮出锅后,有时客人也会客套地要把蛋给我们分一点,妈妈就会笑眯眯地望着我们。那目光中,尽是期待,期待我们给她长脸,争气。于是,我们就一个个坚决地摇头:“不吃!”然后飞快地跑开。等客人走了,我们会偷偷地溜回厨房,检查他们的碗是否吃干净了,若还有一星半点汤汁,会轮流用舌头舔食。然后拿了妈妈丢掉的鸡蛋壳到灶孔里去烤。每片鸡蛋壳里都会剩余一点点蛋清,烧熟了,我们姐妹几个用指头一点一点地抠了往口里送,觉得味道鲜美极了。有时候,客人来得多,一次打七八个甚至十多个蛋,妈妈就会多放一点汤,等客人走了端给我们分享。有时候,只有一个孩子在家,鸡窝里又刚好有多余的鸡蛋的话,妈妈会多打一个给这个幸运儿,但再三警告,不许告诉其他姐妹。吃蛋的时候自然是连连点头,保证不说。吃过之后又怎么能把这么美好的待遇埋藏在肚子里呢。于是,其他姐妹刚进门,风声就走露了,妈妈遭到集体围攻。妈妈会嗔怪那个罪魁祸首,罪魁祸首也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村里谁家里有红白喜事或添丁做寿起屋,大家都要前去吃酒。因为平时难得见到一点油荤,吃酒就成了大家改善生活一饱口福的难得机会。女人心疼孩子,有的吃酒把孩子也带去,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往孩子碗里堆好吃的,惹得同桌一个个横眉冷对。有的不带孩子,趁起身去盛饭或喝茶之机,偷偷把一大块一大块的肉塞进裤袋里带回家给孩子吃。我妈妈从来没带我们任何一个去吃过酒,也从来没给我们带过一片肉。但她吃过酒回来给我们做饭时,总会打一对压潮来弥补我们。

压潮还是妈妈对我们的一种鼓励与奖赏。在我们要考试的时候,在我们考试取得了好的成绩的时候,在我们捡到同村小伙伴的钱或小绸片什么的主动还给人家了之后,我们都能吃上妈妈打的压潮。

妈妈一共生了六个孩子,每生下一个孩子,都会有很多人来看月子。无论人家拿的东西是多是少,妈妈一样都要打一对压潮给他们吃。有一回村里最困难的嫂子来看妈妈,总共拿了四个蛋一升米,妈妈不仅给她和她两岁的儿子各打了一对压潮,还留他们吃了晚饭才走。妈妈深深理解这些可怜的女人,平时在家里,谁又舍得吃一个蛋呢?妈妈坐一次月子总要接好多蛋,她舍不得吃,全积起来,满月后拿出去卖掉,换了钱给我们买新衣服,或者买油盐肥皂等日常用品。

妈妈打压潮不计其数,可我从没看到她吃过,哪怕是到亲戚家里拜年她也从不吃,总是把属于她的那一份给亲戚家那些眼巴巴望着我们的孩子吃,说她不喜欢吃鸡蛋。如今,妈妈不用再为来了客人没有鸡蛋打压潮发愁了,因为农村生活条件好起来了,压潮已经被茶、糖果、瓜子花生、麻辣、卤味等取代了,妈妈现在却餐餐都要打一对压潮,和爸爸香香甜甜地吃,说她要吃好点,好多给我们带几年孩子。原来,她曾经的不喜欢,只是爱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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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母亲的压潮

我总是喜欢和人谈论起我的外婆,一个安化一都的小个子女人。

有关外婆的故事,我总是能从母亲及其他几位舅舅小姨那儿听到,可我并不满足这些版本,那些老日子对我来说有种魔力,促使我总是翻来覆去地问两位老人,外婆总是会笑骂我不要问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外祖父却经不住我软磨硬泡,就会很简略地跟我提一提。

大约是五十多年前,外祖父家接到了个类似于“抓壮丁”的命令,每户得出一个壮劳力去离家很远的小淹石灰厂干活。当年的老外祖父是贫农,有三子一女,大儿子帮家务农,小儿子还在上学,只得送当年只有十八岁的二儿子就是我外祖父,背着一个破旧的包袱,包着两泡眼泪一步三回头地去了石灰厂。

石灰厂的活一点都不好干,可以说是非常地苦,所有人全都是顶着漫天的石灰做体力活,一天下来连肺管都是石灰的味道。而外祖父脑瓜子灵,写字算账也很有一手,没几个月就干上了会计,远离了没日没夜的体力劳动。就在这个时候,外祖父跟外婆相遇了。

安化人喜欢划区域,比如说前乡后乡,也比如说一都二都。外祖父家属二都,而外婆是一个典型的一都女人,一般怎么形容一都女人的呢,就两个字:泼辣。

其实我觉得这个词还不够形容外婆,她还有一股子蛮劲,一种天王老子都不怕的气势。

外祖父在外劳作多年,能混到个“文职”,还娶回来一个漂亮的一都女人,算得是件长面的事。老相框里还留着他们当年新婚时的照片,男士高挑俊朗,女士娇小可人,实在很难想象他们在那样一个不怎么丰盈的年代一起拉拔大了六个子女。

外婆的性格与她的身材大相径庭,这一点我母亲跟她的兄弟姐妹们体会最深刻。石灰厂工作几年之后,外祖父去了矿厂里上班,在那个什么都靠工分计算的年代,家里一个全劳力都没有,却有五六张吃饭的嘴,我外婆几乎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男人,上山下地,别人家的男人干些什么活她就干什么,因为她那股傲气,受不了年底评工分的时候大队里的白眼。到现在,外婆还是闲不下来,要是身体有点毛病,还埋怨是最近干活太少的原因。

外婆还不仅如此。她爱漂亮,喜欢零食,时常还要教我母亲小姨唱个歌绣个花。我母亲回忆说,几乎每个月,外婆就把家里的大小事交给我母亲几天,她就提一个小包裹去矿厂里看外祖父,外祖父那时候也算很有能耐,总能弄到点新鲜东西,比如香蕉饼干糖果,还有布票。现在我母亲回忆起来都还啧啧称赞,每次外婆回村,总是提一个大包裹,里面装着或多或少的新鲜东西,但最让人移不开眼睛的是那一身一身崭新的衣裙,当时那最时新的料子和最时新的款式,都在我外婆身上穿过。听说这个之后,我问外婆,能不能看看以前时新的漂亮衣裳,外婆回答得很干脆:全都给你们裁了做尿片了。

那个时候的外婆太出挑了,在很多人看来这简直是资本主义倾向,于是村里的学习教育班经常要求外婆进行“额外培训”。可外婆最认死理:去找自己男人是天经地义,打扮更是天经地义,谁拦着都没用。于是她既按时去学习班教育班接受“学习教育”,却又照样每月去见我外公一趟。外婆这任尔东风吹西风擂,她自岿然不动的脾气一辈子都没改过。

外婆还是个暴脾气,教训起子女来谁都不敢劝,就是当年最无法无天的二舅,也被整治地服服帖帖。外婆永远都是直来直去,说起话来不加修饰,能把人气个牛仰马翻。我最欣赏也最羡慕的就是外婆这一辈子全随本心,这样潇洒的一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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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文/ 黄瑨

外 婆

文/李定新

致父亲

你越走越远

每走一段

就随手关上一扇漆黑厚重的门

怕惊醒你激促的咳嗽

穿过每道门前来看你

我都是小心地拎着沉重的心情

脚步轻轻

只有这次 穿过第二十三道门

参加你的期颐之庆

也许是多喝了一杯

抑或时光过于荒芜

一个趔趄撞响往事冰硬的门棂

刹时雨水如注

烟雾缭绕中 传来电闪雷鸣

混浊的眼光里

一枝蕨从您的窗口斜逸而出

像一只紧握命运的拳头

又像一个秘而不宣的问号

插在岁月的褶痕

故乡的年

如一个似非而是的比喻

与本体有关

狮子和龙已经进城

与后面热闹的锣鼓有关

耕牛形单影只

与稻田青了又黄黄了又青的竹根草有关

村里没有机场、铁轨、高速公路

与大雾、冰冻有关

村里没有互联网

与网上购票的流量有关

大鱼大肉无人动筷

与神龛上除夕点燃的香火有关

带孙守屋的老人就像一个虚设的介词

介于生与死之间

介于传统与现实之间

介于希望与失望之间

介于静与动之间

介于松软的故土与坚硬的水泥路面之间

介于运回的火树银花

与门楣上一副小小的春联之间

介于苦楝树下望干的秋水

与火塘边短暂的欢聚之间

不 应该说似是而非

乐冲的年

一块挂在民间

正在风干的腊肉

回 乡

像一片被强行掐断的樟叶

在城市的油沙路面旋转了几圈

一阵风就将你吹回了村庄

漆黑的夜 你用一脸惨白的月光

照亮回家的路

当刺耳的爆竹次第点燃满村灯火

你面带尘世愧疚的微笑 轻轻地

走向一个开着白花的镜框

年初离家时的承诺

还只是一个空空的屋架

儿子的婚事在风中摇摇晃晃

长长地鸡鸣

牛在清晨的露水中啃着青草

这一切你不再关心

前面带路的小黄狗

离开村口时咬着裤角不松的小黄狗

退退转转 转转退退

能否准确嗅到乐冲后山上

父亲汗水浸渍的气息

这些 你也不再关心

离去的词语都穿着时代的衣裳

总是想站在那片荒芜的稻田

对着 喷吐绿焰的稗草

大闹一场 叫醒

一代人的饥饿

青黄不接的忧伤

青黄不接 着一件苍白的外衣

早已无力地离去

和离去的亲人躺进黄土一样

它静静地 躺在一本词典里

记忆的萤火 摇曳

破旧的门窗

岁月安好 江山无恙

村子的候鸟 自由飞翔

寂寞的光阴里 锈蚀的镰刀

一筹莫展 只有这时

青黄不接才会咳出内心的惊颤

如同从老屋走出的父亲

穿的还是那个时代熟悉的衣裳

不及言说的秘密

常在灯下的冬天

独自荷锄负篼走进

乐冲那片寒风里清翠的竹林

低到尘埃中的目光

总能在一小撮惺忪的泥土下

找到一蔸黄灿灿的惊喜

——散发着清香的冬笋

而顺着一条根继续深入

篼中惊喜渐满

——山下的村庄金碧辉煌

每当我要见好就收

——为下一次备藏

窗外已是春光一地

而冬笋破土而出

不及言说 成为一个村庄

见势而长的秘密

眼着着他被海水点点淹没

五月的雨下了一场

又下一场

窗外 那个挥锄种菜的老人

夹在雨的间歇里

挤得气喘吁吁

透过薄薄的雨帘望去

他像一把丢在缸里的水瓢

一起一伏

被一只湿漉漉的手

刚摁下去 手一松

又浮了上来

菜畦下方的坡地上

各种灌木杂树早已联成一片

如同咆哮的海水

直往上涨

隔着一段虚空

眼看着他被海水点点淹没

我爱莫能助

风总是朝村口的方向吹

风总是朝村口的方向吹

村里的一切都在晃动

老屋在雨中飘摇

炊烟在晃动

节气在日历上翻卷

稻田里的荒草在晃动

溪水在泥沙中挣扎

河流在晃动

幺妹头也不回离开了村口

年轻的心在晃动

村庄像一件挂在桩上的蓑衣

每一根棕丝都在晃动

残墙下 破旧的瓦罐

风一吹 呜呜地吐着心事

虫蚁在搬运着什么

火急火燎

最后一只老水牛

被吹出村口时瑟瑟发抖

眼中噙满泪水

回家的路在晃动

尘土飞扬

返乡的人面目全非

都不在意彼此卑微的孤独

夕阳 抱紧了整个村庄

乡愁薄如蝉翼

风一吹 如月光的瓷片

碎了一地

他们将村庄交给了老屋

老的到后山休息去了

小的被一阵风吹出了村口

他们都将村庄

交给了羸弱的老屋

老屋力不从心

眼看着泥沙咬噬着

穿村而过的河流

只得将稻田

交给了强势的竹根草

一并交出的还有山脚

那口清澈的老井

闪着油光的水碾

禾场里的谷垫 风车

月光下的青梅竹马

晨曦中含泪的背影

最后索性将炊烟交给了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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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年(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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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语及其他

文/金华山

安化方言中,人的身体各部位名称很有一些意思。

“脑壳”,是汉方言中对头部的通行说法,因为一层硬骨如壳故名。安化方言中,“头”音“台”,一般不单说一个“头”字,说“头”必附带其他字词。说头发,叫“头丝”,如果带点贬损,叫“头毛”,也单叫“毛”。站队站前面,安化话叫“头前”,“头前”又指刚过去不久的一段时间。头,还用来指方向。头部方向叫“脑头”,脚部方向叫“脚头”。与“脑壳”相应,最头顶的骨头叫“脑顶骨”(音‘桂’),囟门叫“脑顶心”,是人的最高部位了,所以骂人时如果来一句“你的脑顶骨”则是到了极致了。

可能因为额头与头顶一样硬且是脑壳一部分的缘故,安化话叫它“额(ηà)壳”,与额头相对的后脑就叫“后额壳”。尤其要留意的是,安化话中的下巴也是额壳,叫“下额壳”,用手摸摸,应该不会比头骨薄,而且这部分也是头的一部分。

哭了,普通话说滴眼泪,安化话叫出“眼语(音‘女’)”。嘴巴说话已不能达意了,用眼睛说,看你感动不感动!是不是比普通话更文气?鼻子因为高耸着,也享受“头”的待遇,叫“鼻头”。受凉了,流鼻涕了,安化话直接叫流“鼻头”,鼻子都流掉了,拿什么呼吸啊!对这个提法个人很有些无奈。

颈部,普通话叫脖子,安化话叫“颈(音‘蒋’)骨(音‘桂’)”,也叫“颈根”。“颈根”经常有僵硬的情况发生,被人笑谑为“想偏脑壳裂了颈”,民间发生这种情况时一般不会去找医生,而 直接奔理发店去,大家相信经常与脑壳打交道的理发师对此道应该有一手。

最富生活气息的,是将母乳称为“汁儿”,“汁儿”又成为乳房的专称,所有动物的乳汁与乳房也都叫“汁儿”,猪有猪“汁儿”,狗有狗“汁儿”。除了乳汁,身体流出的其它液体都不带“儿”字。身体流汗没关系,流汁就一定是疖疮肿毒发脓溃烂的废液了。当然,草木的汁又不一样。

上身不穿衣叫“打赤(音‘擦’)膊”;肩膀是后背的延伸,所以名“肩膊”;普通话中将上臂也延伸成为“胳膊”,但安化方言不认这个帐。胸都叫“心”,前胸叫“心口”,后背称“背心”,脊柱因两边排骨夹着称“背夹根”。腰紧跟在背的下面,后背没有肋骨的地方全在内。肩膀上压得太重了,人便累得“腰驼背痉”。这样的次数多了,人便经常会腰痛。小孩子正长身体,大人一般不会要他们干“腰驼背痉”的重体力活,所以常常说出让小孩子们无法理解的句子来:“蛤蟆的无颈,伢伢无腰。”尾椎骨的名号很不好听,叫“屎腔骨”,但也是很贴切的。这骨头如果不是坐姿太过后一般连凳子都不够挨着,是不会累着的,所以当一个人说“屎腔骨都坐痛了”的时候,应该是坐得有的是时间了。腹部全叫“肚(音‘堵’)的”,只不过将肚脐以下部分专门列为“小肚的”。安化对“小”字不怎么待见,常只与大对举,如“摘茶打草,不分大小”,新媳妇过门次日与众亲相认叫“分大小”。一般该说“小”时都用“niàng(音‘酿’)”,这里却专用上了“小”字,算是不多见的厚待了。

手肘,能屈能伸所以名“抡拐的”,十分形象。手腕、脚腕都如颈部可灵活转动所以名“手颈的”、“脚颈的”。牛的四肢根部尽是瘦肉,是牛力量的重要源泉,我们称为“巴的肉”,所以称自己的四肢为“手巴的”、“脚巴的”,大腿叫“大腿巴的”,小腿叫“盐巴肚的”。“盐巴”就是盐,人不吃盐浑身无力,走路都难。安化民间看人有不有力气,常看人的“盐巴肚的”,这里肌肉紧实的要比粗而松垮者力气大得多。“盐巴肚的”的取名,是否有梅山时期深受禁盐之苦有关?有待研究。

膝盖向前突出,也享受“头”的待遇,叫“膝头骨(音‘古’)”,也真是想不通。在安化方言里,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是“桂”音,到这里却成了标准的普通话发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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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卸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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